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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道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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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貞一怔,心下有些蹊蹺。孟豫章此人最為守禮,為何特請她相見?他受傷臥床,不覺得尷尬麽?然而林貞不是學究,不過在腦海裏閃了一下念頭,就大大方方的走進了孟豫章的臥室。

孟豫章自幼嬌生慣養,從不曾受過這等苦。一頓板子敲下來,雖不傷及性命,卻也十分難熬。煞白著臉,一絲精神也無。不見林貞還好,一見她掀了簾子走進來,想起自家的虧待,頓時一臉青紫,連脖子根都帶了顏色。把林貞急道:“怎麽了?可是痛得緊?”

孟豫章愈發羞愧,:“你那個雜寶盆景……”說著頓了頓,又堅定的說:“日後定賠你一個好的!”

林貞松了口氣:“盆景值錢還是人值錢?丟了便丟了,日後賺來還我便是,何至於此?”丟都丟了,再死纏爛打也無意義。若是孟豫章耍賴,她便要翻舊賬。現如今孟豫章心懷愧疚,就休要做的把愧疚磨沒了。

孟豫章苦笑:“我如今一時賠不來,雖沒臉見你,總要當面陪個不是。改日再去與岳母磕頭。”

“你放寬心,我不怪你這個,我媽媽也不是小氣人。”說著,林貞也低下頭,“我怕老爺唬著了,他如今還起不來床。都是我的不是。若老爺能好,十個盆景兒我也不心疼。”

孟豫章半夜醒了一回,早聽丫頭們說過一回。此刻見林貞低著頭,手裏抓著衣帶,好不可憐,哪還生的出半分責怪之心。就如太夫人所言,非親眼見過,誰信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姐能那樣嚇人?孟豫章還只當是孟二老爺羞憤之下被苦主追債嚇的,忙道:“這不怨你,休多心。自來父債子還,我也不推諉,只是你須得等些時候,你……別惱。”

林貞搖頭道:“你我……罷了,都是一家人。你不怨我就是寬宏大量,銀錢死物,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,就當我一片孝心吧,我也心安些。”

孟豫章聽得心酸,想她好好一個千金小姐,寄人籬下,竟受這等委屈。然而他卻身無長物又無功名,叫人想打便打!想來簡直恨的咬碎一口銀牙,發誓必要懸梁刺股,非趁早將功名考下來不可!孟家弊端他了然在心,好在他非長房,日後分家出去,當家做主才算對的起妻兒。否則一個個死死盯著這團肥肉,全是至親,能防備到幾時?人家爹爹掙命換來的錢,他可沒臉花!想到此處,就要掙紮的爬起來:“拿我的書來。”

眾人唬了一跳,荷衣哭道:“還不曾好,又看書,傷了神思豈不是更難康覆?”

四喜冷笑:“好丫頭,這就諫上了,真可謂忠心可嘉。我聽聞外頭男人乃文死諫武死戰,姐姐品德高尚,日後怕是要記到列女傳裏頭叫人膜拜哩!”

孟豫章皺了皺眉頭,他不善於內宅之事,卻也聽出機鋒來,十分莫名的掃了一圈。

有人唱白臉,林貞便溫言道:“依我說磨刀不誤砍柴工,學問不急於一時。只是你日常刻苦慣了,一時閑下來到不自在。橫豎我也閑著,與你讀一讀,你既做了學問,我也得了書,你看如何?”

孟豫章臉一紅,心裏暖暖的,卻搖頭道:“不合規矩,怕日後有人講你的閑話。有一等人最可惡,抓著人把柄便死咬著不松口。你清清白白一個人兒,何苦叫他們嘴裏嚼一回?我只歪著默書吧。”

林貞見他神色清明,知是無礙,放下心來。孟豫章的一番話不無道理,林貞點頭稱是:“你懂的多,都聽你的。”

孟豫章一笑:“你逗我呢?”

林貞也抿嘴一笑,並不接話。

孟豫章見林貞並無惱色,心裏先讚她豪爽,不扭捏計較。二人不得常見面說話,十分想念。然而就如方才所言,孟家上下濫嚼口舌的多,好心眼的少,忍痛道:“姐姐還是先回吧……我……我這裏……”

有先前一番解釋,林貞知他是好心,笑道:“我再去瞧瞧老太太,昨兒累著了,今早神色有些不好。你好好養傷。”說完便走了。

再到太夫人跟前打了個花胡哨,主仆一行人也不礙人的眼,自行回房休息。才進屋,雙福翻了白眼:“那荷衣真真掐尖要強,滿屋她就她作的厲害!”

林貞撲哧一笑:“這也值當你生氣?他們屋裏,晴光綠髻的資歷老,她不上進,誰記得她呢?”

“呃……”

“現在不好說得,日後也不必說。”

雙福笑道:“姐姐有話就直說了吧,橫豎沒有外人,四喜那丫頭迷糊著呢。”

林貞沒好氣的說:“非要人說的那麽明白作甚?天可憐見的,小小年紀就來當丫頭使喚。既跟了四爺一場,到了年紀,哪能忍心再蹉跎她呢?好好的,備些嫁妝,尋個好人家嫁了,日後便是堂堂正正的良民,沒準啊,兒孫爭氣,考個功名給她掙鳳冠霞帔哩。”

四喜這回聽懂了,不由捂嘴笑:“姐姐壞透了。”

林貞也笑:“好沒臉的丫頭,我壞甚?再找不到我這樣好的小姐了,惜福吧你!”

主仆幾個笑作一團,總算把昨日的陰霾掃去了大半。

“姐姐,”楊媽媽道,“還要去同娘說一聲麽?”

“是了,雙福走一趟,務必要媽媽安心。”說著嘆道,“好好的一個盆景,便是有錢再買,又哪裏得呢。不想告訴媽媽,又怕她懸心;告訴她了,只怕她心疼。還是爹爹特買給她擺著的呢。”想起林俊,林貞心裏難受,一時間整個人都蔫了。

下午時分,二太太使人把孟二老爺抗走的布料都送了回來。林貞無處可放,只得騰出幾口箱子來,緊緊的塞了。二太太這樣和氣,竟是意外之喜。林貞冷眼看著,孟豫章跟二太太並不親密,與二太太娘家更疏遠了。想來這樁婚事,二太太居功甚偉。休說二太太只有一些小心思,便是再多點貪念,只要面上和氣就是難得的好處。她又無親生兒女,二房一總是一邊兒的。如此看來,二太太也算聰明。聰明人好,可以曉之以理、動之以利。否則遇上個不著調的,仗著自己是婆婆,無事掀出三分浪來,連同上糊塗公公,日子沒法過了!

那廂雙福走了一趟,玉娘雖很不高興,然而禮物是她親自送的,孟豫章還挨了一頓,萬般冤屈只得忍了,誰叫當家的叫人打死了呢?幼年喪父,中年喪父,老來無子,命苦不過如此。玉娘與李翠娘兩個寡婦待雙福走後,關起門哭的死去活來。等次日孟豫章使人賠禮致歉,還得強打起精神,裝作無事的樣子。背地裏又哭了一回,只不敢叫林貞知道。

孟家發生了這等大事,下人管不住的嚼舌,外頭親戚都聽見了。又是臘月裏,各家皆送年禮,來往頻繁。太夫人叫人隱晦的問了好幾回,深覺得十分丟臉。不出太夫人所料,眾人並不信林貞射箭之事,至多當她拿著弓箭嚇唬公公。心裏還要嗤笑一番孟二老爺之猥瑣,真個膽小如鼠,被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兒嚇成這等模樣。

流言四起,太夫人索性閉門躲羞——她養的兒子眾人自然笑她。大太太卻無處可躲,好在這年頭勳貴之家笑話也多,比起被兒媳唬住的孟二老爺,壽寧伯豈不是更可恨?天下烏鴉一般黑,誰也休笑誰。

只是到底臨近過年,家裏出了大事,上下心情不好,仆婦們只管玩笑。大太太心生一計,至上房道:“老太太,臨川候有些不好,依我說擇個日子,把老三媳婦娶進來吧。她好有十八了,可等不得。”

太夫人問:“羅家是甚麽章程?慣例娘家是要扭上一扭的。”

大太太笑道:“我們便誠心些,多多送上禮物便是。親家扭著,不過是怕我們看輕了小姐。”

“很是,莫慢待了。小姐們未出閣時都是嬌客,使的人仔細些,多多說幾句好話,要過年了,大夥兒都熱熱鬧鬧的才好。”

大奶奶笑道拍掌笑道:“我們這一輩兒的妯娌算是齊全了,人丁越發興旺了。待三嬸進門,我必邀上一席,單我們妯娌四個吃一日酒,老太太和太太不許不依。”

年老婦人最愛家庭和睦,大奶奶有長嫂之風,太夫人如何不喜?先就笑道:“放你一日假,專帶小嬸子玩。”

大太太也道:“且不提那日,你先幫著我把媳婦哄回來,我記你一功方才放你呢!”

太夫人高興了:“大太太這個主意好。”

大奶奶故作著惱的模樣兒一跺腳:“再伶俐不過老太太和太太的!”

說的一屋子女眷都笑起來。

林貞在隔間做針線,聽的分明,並不說話。大小姐和二小姐那日讓林貞唬住了,對著她總是怯怯的,看得林貞直嘆氣。這也是武將家的閨女?扭頭一見三小姐,神色倒更好些。真是奇了怪哉,庶出的比嫡出的還能穩得住!孟家家教也……

林貞卻不知,孟家因太夫人雖好,卻於教養子孫上並無太大心得。越看重之人,越教慣的厲害。便如孟豫章兄弟,一到冬日,百般怕他冷,小小人兒裹的同粽子一般。實則小孩兒家元陽之氣,漚多了反不好。又不讓出門兒,身體便弱,更畏寒些。女孩兒比男孩兒在這上頭更仔細十倍,萬事都收拾的妥妥帖帖,女孩兒光聽話便好,如何能成事?反倒是三小姐乃庶出,事事皆要操心,經歷的多了更穩重。

冬日寒冷,林貞四人總圍著一個熏籠做活閑話。那一日之後,大小姐與二小姐恨不能離林貞遠一些,只不好直說出來。座位上便有了調整,姐倆挨的緊緊的,坐到那一頭。又欺負三小姐,把她扔給林貞。是以原本四人圍著一個熏籠,如今形成兩兩相對。大小姐聽了半日未來三嫂的事,拉了拉胞妹的袖子道:“二嫂與三嫂娘家有親,我們去問問二嫂,看三嫂是個甚性子如何?”

二小姐點點頭,又對林貞道:“貞姐姐一齊去?”

林貞微笑著搖頭:“你們先去,我做完手上這兩針。”

二小姐心裏覺得林貞識趣,笑著問三小姐:“你去不去?”

三小姐一樣識趣,苦著臉道:“我這個紮壞了,且要拆哩。”心裏道:誰要你們兩個面上情!光拿我做姐妹情深的幌子了,我去了你們還不定怎麽不自在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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